人生海海彼岸茫茫

综合副刊
  窗外柳眉低垂、愁云密布,屋内烟气缭绕、闷热难耐......我正是在这样一种环境和情绪中,怀着无比惆怅而又欣喜,煎熬仿若释然的心情读完了麦加的新书《人生海海》。
  文章的最后,活到96岁的“上校”,这个一生在混乱纷杂中,在起起落落中,在风雨飘摇中,在无限孤独中的男人却像一个孩童一样结束了自己早已忘记了的自己的一生,连同他一起离开世界的还有一生挚爱和庇护他的女人,还有“我”关于“上校”的一世回忆。也许这样的结局,真的是一种解脱,对书里的每个人,也对书外的每个人。可细细想来,书里书外却像是没有门的两个世界,书里的能走出来,书外的也能走进去。起初我只是在门外徘徊,像批判“上校”时每一个起哄呐喊的乡民一样愚昧而又浮躁,但走着走着却在书的世界里愈发不能回头了,我的思想和灵魂跟着文中的“我”颠沛流离、四野飘摇、一起压抑、一起痛苦,又一起迷惘、一起豁朗......书本身是没有重量的,但一张张轻轻的书页,却载满了重有千斤的文字,压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就像一头被绳子束缚的牛,越想挣脱却越勒越紧,脖子越来越粗,呼吸却越来越细,眼里还有一层咸涩的水气!
  书中说:“没有完美的人生,不完美才是人生!”但故事里一众主角和配角的人生连用“遗憾”形容都会觉得奢侈,在人世煎熬的无限唏嘘之中,仿佛一切又都是因果报应、善恶轮回。作为一个不到四十岁的人来讲,我和“上校”的时代距离太过遥远,但是在记忆深处,依然能够搜寻到关于那个时代丝丝点点的残留,也多是老辈人茶余饭后嘴里的“残渣”,却被孩提时代的我嚼的津津有味。我的整个童年和少年都在中国北方一个小的不能再小,偏的不能再偏的山村里度过,确确实实的山村,四周全是一眼看不见的高山、大山、深山。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下的沟沟坎坎里,白天最热闹的地方是只能上到四年级的小学堂和对面只有两间半房子的村民委员会。晚上,尤其是夏季的晚上,人们总喜欢抱着点燃的艾草扎在一起谈天说地,有过去的、有昨天的、有今天的,还有山外边那些摸不着边际的......这一切的一切像极了书里的模样。那同样是一个面子比天大,名声毁一生的时代!“张三多占了李四家两脚长的旱田,王家孩子偷了赵六家三个桃子,谁家和谁家相好,谁家和谁家结仇......吵吵闹闹、打打和和、无休无止,似乎比书里还显得热闹,只是没有书中轰轰烈烈的惨烈!”
  我们许多时候,总是在现实的社会里脱离了现实,总习惯于标榜高尚,而回避低俗,就像“我”和“我”的爷爷、父亲、兄长、子侄,为了守住“上校”和他们一辈子都不曾得见秘密,而忍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逃了一辈子、痛了一辈子一样。也许每个人眼中都有一个高高在上的“上校”,也有一个恨之入骨的“小瞎子”。“生活”,唯有生才能活!我们鄙弃大多数人的庸俗、狡诈贪婪、吝啬,又嫉妒极少数人的无私、伟大、高洁、仁爱,但我们更多的人是“老保长”是“野路子”是“瞎佬”......永远是生和活里的机会主义者。在“人生海海”里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彼岸,一个精神和肉体上都能停靠的地方,“上校”几乎是所有人的彼岸,他的存在是大家命运的支点,无论爱恨情仇,那正是一个看得见又看不见的“彼岸”,没有人真正爬的上去,几乎所有人的一生都在岸边的水里挣扎。
  书里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了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但芸芸众生中真正有多少人能够认清生活,绝大部分人都是因为怕死才留恋生,因为惜生才苦苦活着,那是在时光里无限挣扎和迷茫的悲哀。像林阿姨那样用青春、用生命、用一切付诸于崇拜和爱人能有几个。那是真正看明白、想明白、活明白了的人,真正把生死放在手心里的人,能够紧紧握住,又轻轻放下的人!就像书中说:“人要学会放下,放下是一种饶人的善良,也是饶过自己的智慧。”在“上校”的最后时刻,林阿姨放下的是自己的生命,而书中的“我”也许放下是岁月深处无尽的恐惧、疑虑、屈辱、仇恨!
  2019年我居住了近二十年也离开了近二十年的那个小山村拆迁了,一时间散落四处的相邻,又以一种更现代的方式聚在了一起。我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他们,又像三十年前那样聚在一起谈论昨天、今天、明天,还有在外的子女们带回来的关于北京、上海、甚至国际上的讯息。场景如出一辙,只是所有人都已老去,有些人已经故去,也许这就是最能解释生活的生活!
  “人生海海”,彼岸茫茫!也许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条船、一条鱼、一叶浮萍......虽然大多数人不能像“上校”和“林阿姨”那样执着而伟大,但可以努力成为“我”,趁活着学会感激、感念、感恩!马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