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爱”葬送的人生

字数:2,366 2024年10月15日 文学园地
  李小红
  母亲是孩子人生旅程中的第一位启蒙老师,也是孩子人生的第一位导师。幼儿时期孩子的认知中是没有自我的,是和母亲连为一体的。母亲对孩子的影响是巨大的,甚至伴随终生。尤其是在单亲家庭中,母亲对孩子的成长更是如此。
  《红楼梦》中薛姨妈是个“国民好姨妈”,对黛玉、宝玉等晚辈嘘寒问暖,呵护有加,温暖可亲。对其独子薛蟠更是娇宠溺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而薛蟠却不成器,被人称为“呆霸王”,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终日斗鸡走马,游山玩水,蛮横任性、仗势欺人。”
  细加剖析会发现,薛蟠如此秉性与其寡母薛姨妈的溺爱纵容、娇生惯养有分不开的关系。薛姨妈于黛玉宝玉等人而言是个“国民好姨妈”,但对独子薛蟠来说,却不是一位称职的母亲。
  曹雪芹先生在书中第四回有交代:“薛公子幼年丧父,寡母又怜他是个独根孤种,未免溺爱纵容,遂至老大无成。”薛姨妈对薛蟠娇惯无底线,宠溺无下限,致使薛蟠书读不来,生意做不起,视人命为儿戏,可谓红楼梦中的“第一浑人”。
  薛家是“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之一,“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巨富之家,薛蟠是薛家嫡长子,也是薛姨妈唯一的儿子。
  薛家为其取名薛蟠,字文龙,深含龙蟠虎踞、望子成龙之殷切期望。然而,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薛蟠幼年丧父,母亲爱如珍宝,百般依顺,万般宠溺,致使薛蟠“五岁上就性情奢侈,言语傲慢。虽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几个字,终日唯有斗鸡走马,游山玩水而已。虽是皇商,一应经济世事,全然不知,不过赖祖父之旧情分,户部挂虚名,支领钱粮,其余事体,自有伙计老家人等措办。”
  在母亲的宠溺中长大的薛蟠,不成龙反成“虫”,挥金如土,骄横跋扈,只有“吃喝嫖赌”之日常,全无“龙啸九天”之壮志。他的人生字典里没有规矩,没有是非边界,只有赤裸裸的骄纵和伤害。《红楼梦》中,薛蟠出场便是强抢民女,大打出手,喝令下人将冯渊“打个稀烂”,抬回家三天便死了。这人命关天之大事,他却视同儿戏,认为钱能解决一切问题,花上几个钱就能摆平。打了人、夺了丫头、出了人命,他却没事人一般,按照既定行程带了家眷走他的路,进京投靠亲戚;至于冯公子丢了性命,对薛蟠而言则是区区小事,自有弟兄奴仆料理。冯家打官司无非想多要些丧葬费,并无意深究,但薛蟠就这样仗势倚情,纵然家中“珍珠如土金如铁”,偏不给不让,根本未把官府和受害者放在眼里。
  试想,此事如果不是遇到徇私舞弊、曲意逢迎的贾雨村“葫芦僧乱判葫芦案”,薛蟠就极有可能杀人者偿命,如同寻常恶霸那般被清除出人间。
  但薛蟠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薛姨妈也毫不在意。整个事件中,未见薛姨妈有半句训诫之词,反而是原本不同意将抢来的香菱纳为妾室,但“拗不过儿子”,“依言”把香菱收了房、做了妾,更加助长薛蟠的作恶升级。
  薛家进京投靠贾府后,因为有了亲戚的势力做依靠,薛姨妈更为安心,薛蟠变本加厉地胡作非为。在繁花似锦的花花世界中如鱼得水,很快和贾家不肖子弟臭味相投,整日混迹于粉墨烟花巷,会酒观花,聚赌嫖娼,寻欢作乐,挥金如土。这些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荒唐举动薛姨妈一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母亲纵子无底线,儿子荒唐无下限。没有管束的薛蟠愈加无法无天,荒淫无度,不仅爱美人,清俊小生也不放过。在赖嬷嬷孙子当了官请客看戏时,看到来串戏的柳湘莲扮相俊美,以为柳湘莲也是同类人,便生出非分之想,贸然调戏,没想到这次撞上了硬茬,被性情刚烈、有勇有谋的柳湘莲施计骗至郊外无人处,打得皮开肉绽、满地找牙,跪地求饶,“爷爷、爷爷”叫连声……
  如果这次教训能使薛姨妈有所警醒,引以为戒,就此对薛蟠严加管束,促使他痛改前非,也不致后来差点丢掉性命。遗憾的是,薛姨妈护子心切,薛蟠胡作非为她装聋作哑,等到挨了打,她却认为儿子受了天大委屈,疼惜万分,动用家族势力为子“雪耻报仇”,在护子的路上越走越远。
  被痛打后的薛蟠自感没有颜面,称病在家不出,但时间长了又觉得闷,便欲打着学习经商的旗号准备外出游玩散心,薛姨妈万般不舍,唯愿宝贝儿子留在身边,偷鸡摸狗也罢,吃喝嫖赌也行,只要在老母亲的视线之内就好。这次连宝钗都实在看不过眼,在旁连连苦劝,薛蟠又极为坚持,薛姨妈才又一次顺从了薛蟠之意。
  然而薛蟠本性难改,再次因区区小事惹下致命祸端。
  经商途中打尖吃饭时,只因酒倌多看了蒋玉菡两眼,便寻衅滋事,嫌酒倌上酒慢,争执中拿起酒碗将酒倌砸死。这次没有上次那么幸运,惊动了官府,也没有碰到曲意逢迎的贾雨村和知情帮忙的门子,薛蟠被关押入狱,判处死刑。薛姨妈听闻此事如五雷轰顶,泣不成声,“我也不要命了,同他死在一处就完了”,只是心疼自己儿子,却根本没有想到被薛蟠打死的酒馆也是其寡母唯一的儿子(还有两个儿子已经不在人世)。
  她再次故伎重演,求助亲戚势力。在贾府的斡旋和薛姨妈的重资贿赂下,薛蟠被救了出来。但代价也是极为惨重。
  首先是薛蟠差点命丧狱中。在狱中他依然死性不改,对狱卒呼来喝去,差点被毒打致死。其次是加速家道败落。为打点官司,薛家不惜一切代价,“京里的官商名字已经退了,两个当铺已经给了人家,银子早拿来使完了,还有一个当铺,亏空了好几千两银子,京里的账也已经去了几万,只好拿南边公分里银子并住房折变才够。”为打官司丢了赖以发家的皇商渠道,卖掉当铺和房屋,家道由此败落。
  所幸被救出的薛蟠是相当的幸运。当时的贾府势力已日渐式微,如果搭救不成功,薛蟠则有可能惨死狱中,薛姨妈则会痛失独子。这个结局恐怕是薛姨妈这个寡母所不能承受的。
  还好薛幡出狱后见到家道败落如斯、母亲苍老奔波、香菱在家苦守,惨烈的教训使其醒悟,守着母亲和香菱踏踏实实过起了日子,也算是作者对守寡的母亲一丝慰藉吧。
  母亲是孩子人生道路上的启蒙老师,也是孩子的指路人和引领者,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如果对孩子一味娇纵溺爱,悲剧将不可预估。父母的爱要有分寸,爱得太满,物极必反;爱的适度,方得圆满。